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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第1页)

第一章我死在大婚那日。红绸勒进脖颈时,我听见喜乐声戛然而止。绣鞋尖的血滴落在花轿里。盖头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但我仍能看见沈砚清掀开轿帘时惊恐的脸。真可笑啊,这个亲手将白绫递给我的男人,此刻竟在发抖。三年后,我飘在尚书府的屋檐下,看着沈砚清牵着新娘子拜堂。一拜天地——司仪的声音刺得我魂体生疼。我飘到新娘耳边,轻轻吹了口气。她的盖头微微掀起一角,露出精心描画的眉眼。多像当年的我啊。夫君...三更时分,我坐在他们的婚床边,用生前最爱的乌木梳慢慢梳着长发。每一根掉落的青丝都缠着怨气,悄悄钻进新娘的七窍。清晨他还在沉睡时。他的新夫人正对着妆台,用我的手指蘸着胭脂盒里的血描眉。当我们的身影在镜中重合时,新娘转过头——满头珠翠下,是我的脸。该起床了呢,夫君。我笑着伸手,抚上他惨白的脸。1.我飘在花轿上方,看着自己穿着大红嫁衣的尸体在轿梁上轻轻摇晃。红绸勒进脖颈的疼痛还残留在魂魄里,我伸手摸了摸脖子——那里有一圈永远无法消散的淤青。新娘子殁了!喜婆的尖叫声刺破喜乐。我飘到沈砚清面前,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掀开轿帘。那张俊朗的脸此刻惨白如纸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昭昭......他的声音在发抖。我冷笑。现在知道害怕了昨夜亲手将白绫递给我时,可不是这副模样。晦气!快把轿子抬走!沈父厉声喝道。轿夫们手忙脚乱地解着白绫。没人注意到,我的指尖微微一动,一缕发丝悄悄缠上了沈砚清腰间的玉佩。三日后,我的牌位被草草供在沈家祠堂的角落。我飘在灵位上方,看着沈砚清在深夜里独自前来。他跪在蒲团上,手指抚过牌位上亡妻林氏的字样。昭昭......他低声呢喃,别怪我......烛火突然剧烈摇晃。我伸手拂过他的后颈,看着他猛地打了个寒颤。谁!他仓皇四顾,却看不见飘在他身后的我。我凑近他的耳边,轻轻吹了口气:夫君......啪嗒——我的牌位突然倒下,砸在地上裂成两半。沈砚清惊恐地看着裂缝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——那是我生前涂的胭脂,如今却像血一样流淌。头七那晚,我站在沈砚清的床前。他睡得很不安稳,眉头紧锁,额头上布满冷汗。我伸手想掐住他的脖子,却发现自己还太虚弱——新死的魂魄,连掀开被角的力气都没有。昭昭......他在梦中呓语,我不是故意的......我冷笑。不是故意给我白绫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阴风,吹开了梳妆台的抽屉。我的乌木梳从里面滑落,啪地一声掉在地上。沈砚清猛地惊醒。月光下,梳子正自己缓缓移动,在青砖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。一笔一划,渐渐组成四个字:血债血偿一个月后,沈家开始筹备新的婚事。我飘在正厅的房梁上,看着沈父与尚书大人把酒言欢。沈砚清坐在下首,脸上带着虚伪的温和笑意。下月初八就是良辰吉日。沈父笑道,届时还望尚书大人赏光。我飘到沈砚清身后,将手虚虚地搭在他肩上。他猛地打了个哆嗦,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。怎么了尚书关切地问。没、没什么......沈砚清勉强笑道,手滑了。我凑近他的耳边,轻轻地说:夫君,我们的账,慢慢算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,却什么也没看见。只有一片飘落的红色花瓣,轻轻落在他肩头——那是我生前最爱的海棠,如今却像血一样红。2.初八那日,尚书府张灯结彩。我飘在送亲队伍上方,看着那顶比当年还要华贵的喜轿缓缓前行。轿中的新娘子戴着沉甸甸的凤冠,盖头下隐约可见精致的妆容——那是用我生前最爱的胭脂描画的。吉时到——喜婆高亢的嗓音刺得我魂体发颤。三年前,也是这个喜婆,亲手将白绫系在了房梁上。我飘进喜堂,看着沈砚清一身喜服站在堂前。他嘴角噙着笑,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外,仿佛在等着什么。一拜天地!新人缓缓下拜。我飘到新娘身后,轻轻掀起她的盖头一角——啊!新娘突然尖叫一声,猛地扯下盖头。宾客哗然,只见她脸上赫然浮现出五道青紫指痕,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。沈砚清脸色骤变。洞房花烛夜,我坐在铜镜前,看着镜中惊慌失措的新娘。姐姐......她颤抖着抚摸脸上的淤青,求您饶了我......我轻笑,伸手抚过她发间的金钗。这支钗,本该是我的嫁妆。你知道吗我贴着她的耳畔轻语,他当年给我的合卺酒里,下的可是砒霜。铜镜突然蒙上一层血雾,映出我死时的模样——脖颈扭曲,双眼凸出,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。新娘吓得跌坐在地,打翻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。殷红的粉末洒了一地,像极了当年我吐出的血。五更时分,沈砚清醉醺醺地推开门。夫、夫君......新娘缩在床角,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指痕,这屋子......有东西......沈砚清皱眉看向铜镜,突然僵在原地——镜中分明坐着个穿嫁衣的女子,正慢条斯理地梳着头。乌木梳过处,发丝簌簌掉落,每一根都变成了吐着信子的小蛇。昭昭......他踉跄着后退,撞翻了喜烛。火苗窜上纱帐,映得满室通红。在跳动的火光中,新娘的脸渐渐扭曲变形,最终变成了——我的模样。夫君,我笑着伸出手,该喝合卺酒了。3.沈府开始接连死人。第一个死的,是当年给我梳妆的丫鬟翠儿。她被发现在后院的井边,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,嘴角被人用针线缝出一个夸张的笑。最诡异的是,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红色的丝线——和我当年上吊用的红绸一模一样。更骇人的是,她的眼睛被人生生剜去。空洞的眼眶里塞着两枚铜钱,像是被人硬生生按进去的。沈砚清站在尸体旁,脸色比纸还白。管家战战兢兢地掀开白布,露出翠儿脖颈上那圈紫黑色的勒痕——和当年吊死我的手法如出一辙。是、是她回来了......沈砚清喃喃自语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。那玉佩上缠着的青丝不知何时变得更长了,像活物般轻轻蠕动。我飘在他身后,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:夫君,这才刚开始呢。他猛地回头,却只看见一阵阴风卷起地上的落叶。落叶打着旋儿,在地上拼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冤字。尚书千金开始梦游。每夜子时,她会自己爬起来,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画唇。胭脂盒里的粉末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,抹在脸上像干涸的血。有一天夜里,她甚至用簪子蘸着胭脂,在镜面上写下了还我命来四个字。夫、夫君......某天夜里,她突然惊醒。发现自己正站在井边,手里攥着一把剪刀,剪刀上还缠着几根染血的红线。我、我控制不了自己......沈砚清把她拽回房里,却发现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封信——明日酉时,还我嫁衣。字迹娟秀,正是我生前的笔迹。而信纸的右下角,赫然印着一个胭脂唇印——那是我死前最后涂的颜色。第二天,沈府上下人心惶惶。沈砚清请来了青云观的道士,在府里贴满了符咒。老道士绕着院子走了一圈,最后停在我的灵位前,眉头紧锁:怨气太重......这位夫人,死得不寻常啊。他伸手想碰我的牌位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牌位啪地倒下,裂开的缝隙里缓缓渗出一缕黑发。道长救我!沈砚清跪在地上,声音发抖,她、她想要我的命!老道士叹了口气,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:今夜子时,用这镜子照一照新房。夜深人静时,沈砚清颤抖着举起铜镜。镜中,他的新婚妻子正坐在床边,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什么。仔细看去——那是一件血红色的嫁衣,衣摆上绣着交颈而死的鸳鸯。而她用的线,是从自己手腕上抽出的筋。夫......君......新娘缓缓抬头,镜中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,露出森森白骨。她嘴角越咧越大,直到撕裂到耳根:我的嫁衣......好看吗沈砚清惨叫一声,铜镜咣当落地。镜面碎裂的瞬间,无数黑发从裂缝中涌出,缠上了他的脖子。发丝越收越紧,勒进皮肉里,渗出的血珠在地上汇成一行小字:下一个轮到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