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(第1页)
晏为炽不敢想那个天气,他被绑在雪地里是什么样子。 陈雾说:“不知道过了多少天,我快饿死了,还是冻死了的时候,养父发现了我。” 手被握住,握他的人掌心潮湿指尖发抖,他安抚地捏了捏,“养父在外地做工回家坐不到车就步走,路过那边看到我被绑了,直接冲上来和那几个人打架,用大麻袋乱砸。” “那时候养父很年轻,个子非常高力气还大,能唬人,他把他们打跑了。”陈雾说。 晏为炽哑声:“带你去派出所了?” “去了,”陈雾拾起久远的记忆片段,“都在忙雪灾带来的伤亡,问了我点问题就没有后续了。” 晏为炽眉头皱得紧紧的。 “雪太大了,养父说他不能在那里等我很久,他得回家过年。”陈雾说,“他看我一个人,就把做工赚的钱和路上吃的馍给了我一部分,又不放心的回头说他家在多少公里外的大山里,让我跟他回家,年后再陪我来派出所问情况。到了山里,那些人也找不到我。” 晏为炽:“那年后,” 陈雾的睫毛颤得厉害:“年后他瘫痪了。” 晏为炽顿住:“怎么瘫的?” “在隔壁村上房梁摔下来了。”陈雾的鼻子发红,“二楼不算高,可他就瘫了,那么倒霉。” 说话的时候陈雾用力抿嘴,一条条细小口子就往外冒血珠。 晏为炽拿了纸巾,丢掉换口袋里的帕子,又丢了,四处找明明就在柜子上的棉签。 乱七八糟的杂音里,陈雾说:“我就没有走了。” . 病房气氛闷闷的,晏为炽把陈雾唇上的血迹抹掉,问他喝不喝水。 “喝点。”陈雾动了动身子,“阿炽,我可以起来吗?” 晏为炽给他倒水:“你腿上有伤。” 陈雾说:“骨头没事。” 晏为炽把水杯送到他嘴边,往里面丢了根管子:“祖宗,能不能躺着?” 陈雾咬着管子喝了几口水:“那我明天是一定要下床的。” “明天再看。”晏为炽接了个电话,挂掉后问病床上的人,“你想他们晚年怎么过?” 陈雾说:“就当没看到吧。” 晏为炽面色沉沉的:“那两位违法,你要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视而不见?” 陈雾嘀咕:“……也判不了多久。” 晏为炽道:“这你别管,只要你想,我来做。” 陈雾摇了摇头:“不想有牵扯了。” “进去了也不会有牵扯。”晏为炽就差把一笔笔账讨回来写在脸上。 陈雾说:“挺多事的,不想去想了。” 不等晏为炽开口,陈雾就不着四六地来一句,“阿炽,你什么时候回伦敦啊。” 晏为炽:“……” 陈雾说出自己的忧虑:“我不知道要躺多久才能坐车,你不能在这里陪我。” 晏为炽就着他用过的管子,喝掉杯子里的水:“怎么不能?” 陈雾说:“耽误你学习。” 晏为炽云淡风轻:“国外末流大学,混日子的留学生,不懂学习是什么。” 陈雾没说话,只是看了他一眼。 晏为炽差点就妥协了,他绷起下颚:“我不管。” 陈雾不看他了。 有些脏的头发被亲,接着是眼睫,鼻尖,干燥的吻一路落下来,停在他的嘴角,控制着力道亲了好几下,伴随一声低低的商量,“上网课影响不大。医生会跟我沟通你每次复查的片子,合适了就走。我这次吓到了,想亲自送你回首城。” 陈雾答应了:“那好吧。” 晏为炽牵了牵他身上的被子:“睡会。” 陈雾闭上双眼。 晏为炽凝视着他,考虑什么时候给自己安排心理师。 还有救心丸。 . 晏为炽打开病房的门,走廊上的姜凉昭直起身:“炽哥,陈雾的行李不好找,没有贵重的东西吧?” “没有。”晏为炽把门合上。 姜凉昭一只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,中指的指甲劈掉了大半血糊糊的,前段时间他进公司了,接触的公务越来越多,应酬也越来越多,父亲的表扬,他人的赏识也多了起来。 但他却喘不过来气,开始失眠,这次趁着出差任性了一回,脱掉身上的手工西装,摘了衬身份的名贵腕表,丢下一大摊子人扛着摄像机驾车跑到了小港,看看镜头下的世界。 炽哥打来电话时,他人在海鲜摊上看几个摊贩打牌,没有犹豫就赶到了齐县。 路上被炽哥的再三请求惊到了,导致他在现场忘了拿工具,直接用手刨土。 指甲就是这么劈的。 生平头一回体会到血液冲到头顶不顾一切,为的是发小的爱情。 姜凉昭亲眼目睹炽哥踉跄着从车里下来,整个人像是已经到了死亡边缘,只吊着一口气。 那口气是陈雾的安危。 陈雾好好的,炽哥就好好的。 姜凉昭觉得自己大概要很久才能忘掉炽哥跪在废墟的一幕。 现在回想春桂那时候的猜测和自以为,不禁感到好笑。 “以后学校再有什么外出活动,别让陈雾参加了。”姜凉昭提议道。 晏为炽睨他:“因噎废食?” 姜凉昭说:“总不能一直担惊受怕。” 晏为炽屈指抠衣服上的土:“这也是情感组成的一部分,缺了就不完整。” 说得理性且从容,却不想哪天自己出意外,陈雾无助又害怕。 不知道会不会哭。 肯定会。 他可是男朋友。 所以他还是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。 姜凉昭道:“刚才有个中年人来这边打量,跟陈雾有一点像。” 当时他在事故地观察到了陈雾的视线,结合中年人的长相,基本就推测到了答案。 陈雾是季家养子。那位才是他亲生父亲。 姜凉昭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撩垂下来的额发:“会不会影响到陈雾的前程。” 晏为炽看手机,杂七杂八的都来问他男朋友的情况,他选两个回:“影响不到,他连我都没靠,完全靠的自己。” 姜凉昭说:“大巴上就两个学校,他们挨个去闹的话,余老的学生关注度高,如果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……” 晏为炽冷嗤:“他们遗弃在先。” 姜凉昭的眼里闪过惊讶,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? “那就没事了。” 姜凉昭又说,“稳妥起见,还是送到足够远的地方去吧,比如你家或者我家名下的小岛上做苦力,年纪大了,磕到哪儿说没就没了。” 晏为炽烦躁:“他不想我有动作。” 姜凉昭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:“瞒着他就行。” 晏为炽沉声:“我答应了。” 姜凉昭愕然了一瞬,失笑:“炽哥,你们什么时候领证?” 晏为炽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:“你炽哥做不了主。” 姜凉昭:“……” . 夜里戴柯偷偷来敲门:“陈雾,是我啊,我来看你了。” 陈雾靠坐在床上吃东西:“你进来吧。” 戴柯听陈雾让进,就说明里面没其他人,他赶紧推门进去。 一股粥香扑面而来,戴柯瞧瞧陈雾露在外面的部位包了多少地方:“你少吃点,上厕所不方便。” 陈雾咽下瘦肉粥:“没关系的,有人帮我。” “你爱人嘛。”戴柯说。 陈雾看过去,他没戴眼镜,眼睛眯在一起。 “你到很后面才挖出来,很多人看到两个大帅哥在找你,更高的那位边挖边哭,自己都没发现。”戴柯笑着说,“他就是你爱人吧。” 陈雾把小勺子放进了碗里。 “真羡慕你。”戴柯脖子上缠了圈纱布,脸上几个创口贴,能走能动,他唉声叹气,“不像我,事发到现在,一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接到。” 陈雾怔了怔:“你家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吗?” “我孤儿。”戴柯这三个字接得非常快。 下一刻他就心疼地摸摸陈雾打石膏的胳膊,“超疼的吧,我运气好,受了点轻伤,你就要养不少天了。” 陈雾说:“我也是幸运的。” “对哦,大家都是幸运儿。”戴柯挥挥手,“我来跟你说声,我先回学校啦。” 陈雾望向黑漆漆的窗户:“都这么晚了。” “学校派的车到了。”戴柯说,“不止我,能走的都一起。” 陈雾搅了搅温热的粥,言语中有一点要晚些时间返校的失落:“那你们一路顺风。” 戴柯从兜里掏了个咬胶,咯吱咯吱咬着,口齿不清道:“课你别担心,我录下来给你。” 陈雾道了谢:“麻烦你了。”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,戴柯突然哑巴了似的,指着自己的手机示意电话联系,之后就擦着门边溜了。 . 后半夜陈父陈母被几个陌生人赶出了医院。 陈父仰望七楼,无声数了数窗户,定在某个亮着的窗户那里。 这应该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了。 晏为炽拉上窗帘坐到床边,握着陈雾的手趴了上去。 这个时间的首城有着其他时间没有的瑰丽,科幻感十足的别墅里,富家千金在开单身派对。 喝多了,玩嗨了,她拉着姜家才回国的小公主说:“小禧,告诉你一个秘密,去年我去你那边过化妆舞会,你男朋友对我有反应。” 姜禧推开她:“怎么可能!” 闺蜜被推得往后倒在沙发上,晃了晃头爬起来:“你男朋友不是男人?是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,他凭什么例外。” 姜禧掷地有声:“凭他爱我。” 闺蜜酒劲冲脸上了,当场笑得前俯后仰:“让你多找几个男人练练你不找,都几岁了,怎么还这么天真。” 姜禧把酒泼她身上了。 裸色的裙子若隐若现,闺蜜舔掉溅到唇上的酒液,透出一股子姜禧没有的妖娆风情。 这动静吸引了玩闹的其他富少千金,他们都凑了过来。 姜禧拿了小包就走。 闺蜜拽她的手腕:“这么多人,你非要不给我面子?” “不是你自己胡说八道?”姜禧气红了眼。 闺蜜求饶:“是是是,是我胡说,我看错了,那是西裤的褶皱,你男朋友除了你,别的都不是女人,不对,不是人,他的世界只有你,和一堆装饰物。” 姜禧听完还是心有不快,提前离场了。她回国没住家里,住的是自己的一处私产。 车入库,姜禧乘电梯上去,她边走边脱衣服鞋子,昏头胀脑地往浴室走。 忽然发现哪里不对,姜禧回头把洋楼所有的灯都打开,她瞪着不远处桌上的公文包,“明川?” “明川——” 姜禧在家里跑叫,长廊尽头的卧室门打开,身穿睡衣的男人立在门口。 光影打在他挺高的鼻梁上面,晕向他越发精致的轮廓,薄唇微抿,面庞线条瘦削衬得他清冷不染七情六欲,身上有淡淡的病气。 姜禧飞奔过去,熟练地跳到他身上,搂住他的脖子:“你不是说没时间回来吗?” 季明川拖住她:“给你惊喜。” 姜禧想到什么,脸上的惊喜收了七八分:“娇娇明天的订婚宴你别去了,我也不去,贺礼送到就行。” 季明川抱着她回卧室。 “你不高兴?”姜禧敏感地说,“是我让你陪我回来参加她的订婚宴的,你们又不熟!” 季明川把她放到床上,双臂撑在她两侧:“我在想,明天带你去哪里散心。” 姜禧把玩他的睡衣扣子:“我爸跟我哥都在外地出差,我们多留几天好不好,等他们回来了,我带你回家。” 季明川蹙眉:“我只有一天假。” “好嘛好嘛。”姜禧撒着娇,眼角眉梢都是对他的迷恋。 季明川无奈:“那就依你。” 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!”姜禧开心地欢呼了一声,“啊,对了,送你的礼物!” “不急。”季明川将她的一头顺直长发拢出来,压了上去。 姜禧陶醉地和他吻在了一起。 身边人都说她喜欢几天,几个月就不喜欢了,说得她都烦了,暗暗发誓证明给他们看。 几年过去了,她不喜欢他了,她爱他。 姜禧在动情之际想到了自己的联姻命运,吻得难受起来。 真到了那时候,私奔好了。 . 姜禧没有特地让人查过陈雾,朋友圈却总是能把他的信息送到自己眼前。 上大学了,跟余家人熟悉,是林科院院长的关门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