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(第1页)
那是鹤鸣先生的妻子,千载难逢的美人。 章尧臣初见金燕钗的时候,刚拎着一壶酒,意气风发地走进芍药园里,远远就看见一个女人端着香炉从町步脉脉走来,袅袅香气像是她多情的眉眼,裙角摇曳生姿,腰间玉佩的蝴蝶几乎要飞出去一般,只轻柔一瞥,他就打翻了自己的酒壶。 鹤鸣先生折下最好看的芍药,别在金燕钗的发髻上,在她耳边说些什么悄悄话,芍药双色怎敌她低头嗔怪的娇羞? 只是看着这一双璧人,章尧臣就脸红了,咕噜咕噜灌了好几瓶酒,那一天破天荒地醉了。如今回想,金燕钗那银铃似的笑声还在自己的耳边,吴侬软语,醉煞人也。 他想,为什么这么美好的芍药花不是在自己的怀里绽放呢? 他嫉妒到发了狂。要是鹤鸣先生不在了,这满园的芍药不就是他的了吗?要是能拥抱一下这芍药,就是死也值了。 于是他就忘记了,他忘记了是谁帮他病重的母亲脱离病榻,他忘记了是谁帮他摆脱了逃兵的责罚,他忘记了是谁给他无私的帮助。 他只记得那唯美的女子,想看她只对自己笑。 他做到的唯一一件事,就是毁了满园的芍药,和那朵心心念念的芍药花。 当初他在火中哀求金燕钗跟她走的时候,她的眼神就像现在的许杭一样,是把他看做跳梁小丑的嘲讽。她宁愿随鹤鸣先生而死,也不愿被他触碰一秒。 就连章尧臣自己也知道,这是他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。第137章 冥冥之中是有天意的,章尧臣相信这点。 在金燕钗死的那一天,他就觉得有一天他会有报应的,所以许杭的出现给了他这种时辰到了的感觉。 他缓缓地摘下眼镜,想和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寻出一点相似,看了好久才长叹一口气:“你以前长得很像你的母亲,现在倒是变了很多。” “世事变化无常,相由心生,心都变了,相貌又怎么可能不变。” 章尧臣方才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惧,那么现在就完全没有了,甚至说多生出了一点感慨和触动。若不是许杭厉目看着他,他几乎就要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了:“我从前抱过你,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…我以为你和你母亲一起走了,没想到……” “没想到我还活着,活着回来找你们了,我让你的儿子成了残废,让你的女儿旧疾复发,让整个上海滩的烟贩都与你为敌,让你寝食难安。参谋长,跌入地狱的滋味,好受么?”许杭挑明一件件事,就是要让章尧臣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。 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,说章尧臣不难过是假的,可是如果这么做的人是金燕钗的儿子,他又觉得无从恨起。 看着桌上的相片,章尧臣锁紧了眉头,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些经年的秘密:“你会恨我也是应该的…对她,是我欠的她的。一报还一报,不怪你,是天意。只是这是我的债,不该由他们背负。” 许杭嘴角一挂,声音冷下去:“一报还一报?呵…参谋长真的这么认为吗?” 章尧臣一怔。 许杭又说:“你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我推向地狱,而我想把你推向地狱,却整整花了十一年。这笔账,你觉得公平吗?” 现在这对话其实很奇怪,一点也不像两个仇敌之间的交谈。它太过心平气和,没有争吵,没有厮打,然而那种紧张却一点也不会少。 轻轻嗑嗒的一下,章尧臣放下自己的眼镜,揉着自己的鼻梁,慢慢地说:“你走吧,孩子,你既然活下来了,那就该好好活着,过平凡日子,我不想伤害你,算是我对她的一点弥补吧。” 许杭听章尧臣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反胃,却始终笑着:“是不想伤害我,还是怕我伤害你们?”他顿了一下,“这就怕了了?看来你年纪大了,也没有年轻时候的胆量了。可惜啊,你是没能看到你儿子连滚带爬的样子,和你女儿痛哭流涕的惨状,是真的很丑。你信不信,再给我几天的时间,我一定能让你知道‘家破人亡’是什么滋味。” 章尧臣身子一颤,是了,他绝对相信许杭做得出来。 想了想,他低低地笑了一下:“孩子,你若是就此罢手,我愿意将一半的家财送给你作为弥补。你知道我若是想伤害你,刚才就可以启动机关了。我对你母亲有愧,所以愿意放过你,可是如果你执迷不悟,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伤害我的孩子。” 许杭目光微微一动:“你的家人就是家人,别人的家人就是草芥么?说起有愧,你竟然一句都不提我父亲,当年你拍着胸脯说今生今世哪怕为我父亲做牛做马都甘心的样子,我到现在可都记得清清楚楚!章尧臣,你不用说得好像很慷慨,你没有动手无非也是在忌惮我罢了,你不妨就动手,看看是你的机关快,还是我的枪快。” “你这么年轻,和我一个老头子玉石俱焚,值得吗?” 许杭微笑道:“我下不下地狱,和你有什么关系?不过你能不能下地狱,我倒是很清楚。” 话音落,时至凌晨一点,角落的大摆钟发出低沉的鸣叫。 钟锤左摇右摆,那钟笨重得很,有两人之宽,钟声回荡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之中,显得格外应景。 就在钟声即将结束的时候,许杭的手忽然晃了一下,接着烛光,那金灿灿的东西一下子迷了章尧臣的眼,他下意识一偏头,许杭另一只手的枪就对着章尧臣射了出去! 丛林跟他说过,章尧臣的这个机关房与那口西洋钟有些联系,每到正点的时候,机关会卡一秒,所以这一秒就是他致胜的黄金时间。 时间很短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。 老实说这么近的距离,应该是绝无失策的可能,然而章尧臣身子一晃,那子弹看似结结实实打在他心口,却没有看到鲜血飞溅,而是他略微痛苦地捂着胸口,然后一个圆形的铁块从他怀中掉落。 护心镜!许杭瞳孔紧缩。 这么笨重的东西,章尧臣都放在身上,当真是一只谨慎的老狐狸! 就是这个插曲让许杭愣了一下,章尧臣将椅子的机关重重一按,立刻从西洋钟顶上的墙壁射出几道子弹,许杭连忙往地上一滚,堪堪避开! 可是却有一发子弹实实擦着他的手腕打过去,他吃痛松开了手,手枪滚出去很远。 他皱着眉,单膝跪地往章尧臣的方向看过去,就见章尧臣往另一只把手摁下去,随即就是头顶轰隆隆的声音,中间夹杂着锁链窸窸窣窣的声响,他抬头一看,就见一个铁笼子正朝自己砸下来! 来不及多想,又是往地上一倒,速度极快地将自己滑出去,眼角余光看到章尧臣还想做什么,便将手中的金钗狠狠一掷,准准扎在章尧臣的手背,竟然生生扎穿了! “啊!”章尧臣闷声痛呼,自己一时也不敢拔下来。 许杭好容易站定,正用拇指擦着嘴角的血迹,就听到走廊里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,一听就是刚才的枪战惊动了守卫。 “谁在那里?!” “快撞开门!保护参谋长!” 许杭恨恨地看了那道摇摇欲坠的门,一咬牙,往章尧臣的方向冲过去。章尧臣骇然失色,连连后退,往墙壁上一靠,一掌拍在墙上一个凹陷的砖块上。 霎时,就有一些短箭四面八方地往许杭身上袭来。本以为许杭会害怕而退缩,谁知他竟然丝毫不犹豫,脸上神情像是地府里不愿轮回往生的怨鬼,散发一身黑气,直直朝他跑来! 那些短箭有些偏了,有些擦着许杭的皮肉,割开他的皮肤,甚至有一只真的就扎在他的肩膀,他都只是略皱皱眉,势如破竹地冲到了章尧臣的面前。 或许人的气场真的是能改变一些事情的,这天罗地网般的箭阵居然都畏惧于许杭的凌厉,生生让他闯出了一条活路! 此刻在章尧臣面前的许杭,浴血而立,衣衫破损,眼睛恨意非常,如黑夜里一直黑猫的玛瑙精光,他掐住了章尧臣的脖子,一把抽出了他手背上的金钗。 “呃…唔……”章尧臣想说些什么,却说不出来。 这就是结局了吗?这就是他章尧臣‘到此为止’的样子么? 那只燕穿芍药,和当年燕钗头上那只真的很像。章尧臣在窒息的痛苦中眯着眼看,看见针尖一点闪烁的冰冷光芒,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如凝固了一般。 那是死亡的讯息! 许杭刚举起金钗的时候,守卫也已经撞开了门,一见到满室的狼藉,到处的弹孔和乱插的箭,以及疯魔一样掐着章尧臣的杀手,都惊讶不已。 第一反应他们还以为是章修鸣疯了,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披着章修鸣衣服的陌生面孔。 吃惊归吃惊,到底都是章尧臣挑出来的一等一的守卫,马上就反应过来,唰唰唰上膛,齐刷刷端起枪对着许杭。 砰! 砰! 砰!第138章 上海滩又乱套了。 又见扛枪的士兵在深夜的大街小巷跑来跑去,四处抓人,不管是民居还是商铺,二话不说冲进去搜查一番,没有结果就再度跑走。 凌晨的时候下着一点点雨,地上湿漉漉的,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不容易发现哪些是雨水,哪些是血迹。 毗邻租界区的一栋别墅边上,巷子口,许杭跑得双膝一软,直接跪倒在地上污水里,双手双腿止不住得发抖。 他咳了一下,吐了好几口血,肩膀上被箭扎穿的洞还在淌血,箭已经被他折断扔掉了。 他隐约还听得见后面追捕的声音,咬咬牙站起来,往前走了两步,看到前面竟然也出现了一队巡逻兵。前有狼后有虎,这会儿出去怕是直接入套,没有办法,便只能往一旁堆的杂物里藏,用草席盖着自己。 他刚盖好,背一靠在墙上,滑落在地上,就听到那两队兵在外交头。 “你们搜到没?” “没有,我们从那边来的,估计就在这条街上了吧。” “刚才那巷子里又血迹,估计跑不远,挨家挨户搜!我从东边开始,你们从西边,两边包抄,走!” 然后就是一些鸡飞狗跳的声音。 “咳咳!咳咳……唔…”许杭轻轻喘息着,方才在那个机关房,守卫开枪时,他拽着章尧臣的衣襟往自己面前一挡,金钗顺势往他脖子上扎,却被章尧臣挣扎之际偏了方向,只扎在心口偏上一寸的位置。 借势推翻了桌上的烛台,一下子暗了不少,那些人果然不敢擅自开枪,却纷纷往前凑过来。 没了任何武器的许杭只能往窗户跑,撞开玻璃,趁着夜色跑出去,守卫在他身后开了好几道枪,穷追不舍。 没有打中要害,却好几道擦着他的身子而过,豁出来的伤口不小。 今夜的失利,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毒瘾犯了,手脚麻痹迟钝,根本使不上力气,现在更是外伤内疾,危险重重。 他抬头看了看那间别墅,二楼的灯光亮着,他咽了咽唾沫,撑起身子,艰难地从矮墙翻过去,摔在草丛中,一点点爬向那道看似未知的门。 叩门。 片刻的等待后,一个温和的女声慵懒地问道:“谁呀?”然后门吱吖打开。 门里是一个垂着秀发,穿着真丝睡袍的女人,推开门,微微讶异地看着门口这个狼狈受伤的人,退了好几步,等看清他的长相才往前,就连语调也微微上扬:“许…许先生?” 许杭往门里踉跄走了两步,靠着门框,一副气若游虚的样子:“芳菲……帮我。” 门里的人,就是独居上海的顾芳菲。 许杭不是无头苍蝇一般跑到这里来的,他是知道顾芳菲住在这里,而这里也是从章家庄园跑出来,离租界区最近的地方。 早在贺州的时候,他就把顾芳菲的地址查个一清二楚,就是为了不时之需。 顾芳菲从来没见过许杭这么凄惨的样子,吓得说不出话来,本来在上海滩见到许杭就已经是一件奇遇了,没想到还是这么诡异的状态。 看他这满身鲜血,就觉得一定是大事。 “你…你先进来吧!怎么这么多血啊?我送你去医院吧!” “不能去…医院…” “为什么?你…呀!这是枪伤吧!” “咳咳!咳!” 她忙伸手去扶他,将他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,然后去找医药箱。 她将医药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,去拿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吵吵闹闹的,探头一看,发现来来往往的士兵,心里一下子就起了嘀咕,关上门往里走,低头正在沉思,抬头就见许杭垂着头坐在沙发上。 啪嚓! 医药箱被摔在了地上,顾芳菲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 只因为她看到许杭的右手,紧紧地抓着一根金色的钗子,那钗子都有些变形了,尖头滴血,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。 这根金钗有着什么样的故事,顾芳菲岂会不知道?就是因为了解得太深刻,她才会难以置信。 看到顾芳菲的目光,许杭下意识把金钗往袖子里推了推,这举动更加是欲盖弥彰了。 “你……这根金钗,怎么回事?” 顾芳菲极力让自己冷静,可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。 四只眼睛看来看去,许杭越是不解释什么,越证明了什么。在这死寂之中,顾芳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掉进了后院的深井之中,不住往下掉,怎么都提不起来。 都说人生一大喜事是他乡遇故知,可今日,故知是遇见了,喜从何来呢? 顾芳菲还想替许杭找找理由,干笑了两声:“你不会是,帮段司令抓那个什么…什么金钗杀手才受伤的吧?” 这个借口顾芳菲自己都觉得很拙劣,更不用提许杭的表情凝重异常。 原本这个样子出现在顾芳菲面前,许杭就没打算继续瞒她,只是真的要开口讲,还是觉得伤害了她,解释的话太多了,怎么讲都是难堪的,于是只剩下五个字:“对不起,芳菲。” 对不起,包含了所有。 顾芳菲觉得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好几枪一般,一时竟然只会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许杭,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 “对不起?你跟我说对不起?什么意思?” 金钗、许杭,许杭、金钗,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,此刻却明明白白绑在一起。 “哈哈…你该不会要告诉我,你就是那个金钗杀手?” 顾芳菲的笑容已经比哭还难看,许杭承认般闭上了眼睛,手一松,金钗掉落在地上。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,那花纹,与前两起凶案现场的金钗一模一样。 当头一棒!猛退了两步,腰重重撞在柜子上,顾芳菲才稳住自己。 “所以…汪荣火是你杀的,袁伯父也是你…袁野之所以远走,我的婚宴被破坏,这一切都是你做的?!”千丝万缕的事情在顾芳菲脑子里串成乱麻,她狠狠摇了摇脑袋,“不对,不对!你是大夫啊,你怎么会杀人呢?你不是袁野的朋友吗,你不是我的朋友吗?!你为什么会害他呢?” 话尾,顾芳菲都有些破音了,激动使她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凸起来,显得她声嘶力竭的状态。 由于身上的疼痛,许杭暂时没有力气应对顾芳菲的诘问,他嘴唇都是煞白的,喉咙干哑:“芳菲,有些事情你不明白,每个人做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,袁野正是知道我的苦衷才会离开的。现在…咳咳…现在不是跟你解释的时候…” “我必须要知道你的苦衷!”顾芳菲陡然激动起来,“不管什么苦衷,都改变不了,你是个杀人犯的事实不是吗?!” “芳菲…”听到她用杀人犯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眼形容自己,许杭竟也会觉得细细的金针在心脏一下一下戳刺。 咚咚咚!一阵粗鲁的敲门声。 “有没有人!开门!巡捕房搜犯人!” “快点开门!再不开就强闯了!” 门外的追兵来得如此之快,竟多一分钟给他们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。许杭心口一紧,抓住顾芳菲的袖子:“芳菲…先帮我,我答应你,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。” 顾芳菲看着许杭祈求的眼神,心中百感交集,差一点点就要心软,可是听着门外咄咄逼人的声音,她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心狠下来,一下子甩开许杭的手。 “不!我不会帮一个欺骗自己的人!何况你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杀人犯!” 想到那血流成河的画面,想到袁野失魂落魄的样子,想到自己冷风孤灯的苦等,顾芳菲心里的委屈如涨潮的水泛上来。 许杭觉得自己已经是在昏迷的边缘,失血过多需要赶紧止血,可是顾芳菲的情绪一时又需要照拂,他便说:“所以…你要把我交出去吗?” 她背过身去往外走,边走边说:“难道不该吗?如果你的苦衷真的值得原谅,那你就该去警局说,法律能原谅你的话,我也能原谅你。” “你现在把我交出去…咳…明天就是我的祭日…” “那、那也是你,是你自食其果…” 话是这么说,可是顾芳菲往外迈的步也十分犹豫,踟蹰不前。在许杭看不到的视角,她脸上的五官也是纠成一团的,写满了不忍心。 许杭当然不能输在这里。在章家庄园的时候,他原本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,甚至那个时候他也可以抱着章尧臣撞在枪口上,一了百了。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,他想起了一个人。 他出门前跟乔松说,在段烨霖醒来之前,他会回去的。那个人,在等自己回去。 于是身体比灵魂先行一步,救了自己。 他长叹了一口气,准备用最温情的一张牌去打动顾芳菲。这也是他有勇气向顾芳菲寻求帮助的底牌。 他无奈而宠溺地开口,叫住了准备开门的顾芳菲:“小花妹妹!” 很奇怪的一个称呼。 然而顾芳菲刹住了脚步,像是关节生锈一般地转头。 那四个字她说熟悉也不熟悉,说陌生也很耳熟,是在遥远的记忆沙漠底下埋着的小小绿植,从未有人惊动,今日被风吹出地面。 “你刚才…叫我什么?” “小花妹妹,”许杭的眼底微微有一点红,他好似不愿提及这件事,可到底还是不能不说,“你不记得我了么?小的时候,你管我叫…‘风筝哥哥’的。” 风筝哥哥,小花妹妹。 顾芳菲睫毛一颤,再次捂住了嘴巴。第139章 约莫是许多年前,顾芳菲还是个小丫头,随父亲在蜀城做生意,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。 她年纪小,记性差,只知道邻居家有个很漂亮的园子,园子里有个很美很美的女主人,她管她叫燕姨,燕姨对她很温柔,经常牵着一个很和善的小哥哥,小哥哥经常带顾芳菲去放风筝。 芳菲是花香的意思,所以小哥哥叫她小花妹妹。小哥哥的名字很难记,所以她一看到风筝就记得那个小哥哥,所以就叫他风筝哥哥。 风筝哥哥人很好,顾芳菲在烧煤的房子里睡着了,差点闷死在里头,是风筝哥哥把她扛出来的。 燕姨会在她父母出门的时候,把她领回家,哄她睡午觉。